当死亡在你我身边—关于复杂性哀恸

人生在世,难免遇上亲近的人死亡,这时我们会出现哀恸反应。但在人群中,有一定比例的人的反应会特别严重、持续特别久,并且严重影响他们的日常生活。

当死亡在你我身边—关于复杂性哀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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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来源:Ed Ng @flickr (CC BY-NC-ND 2.0)

 

文/林雯菁

面对至亲好友的死亡,我们可能会不由自主地再三想起逝者在世时的种种,这被视为是正常的哀恸反应的一部分。只是,花非常多的时间或非常频繁地追忆逝者,是不是一件好事呢?

部分研究报告指出,某些适应不良或发展出复杂性哀恸(complicated grief)的人确实很常想到逝者,但并非每个这样的人都会适应不良。而且也有其他研究指出,不刻意回避想起逝者的人,适应得较好。这些看似互相冲突的研究结果,该怎么看待或解释呢?

纽约哥伦比亚大学的研究者Noam Schneck认为,问题的根源可能与现行的评量方法有关。现行的评量方法主要以受访者的报告为根据,也就是由受访者自行回忆、估计自己到底花了多少时间、多频繁地在回想关于逝者的种种。但受访者可能无法准确估计,可能不一定全都记得,甚至可能还有一些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经验。于是研究者希望能发展出一个更好的指标来测量,好让今后的研究能够更精准地评量「回忆逝者」所花的时间究竟在哀恸反应扮演何种角色。

在一项新研究中,研究者利用目前十分热门的机器学习(machine learning),训练电脑使其能够成功地从实验参与者的大脑活动状态辨识出参与者的思想是否被逝者所占据。虽然该研究并非没有缺点或限制,但仍可供日后新研究参考之用。

在上述研究中,实验参与者们的共同特性是他们的复杂性哀恸指数都偏高。所谓复杂性哀恸(complicated grief)注1,有别于一般的哀恸反应。虽然多数人在至亲好友死亡后都会产生哀恸反应,但强度会随着时间的经过而逐渐减弱。但受复杂性哀恸所苦者,哀恸反应的时间会持续六个月以上,而且会强烈、迫切地渴望与逝者有所连结,几乎无时无刻都想着逝者,觉得生命再也没有意义,甚至考虑结束自己的生命好跟逝者在另个世界团聚。

除了上述症状以外,正在经历复杂性哀恸的人,在认知功能上也会和虽然遭逢至亲好友去世但未发展出复杂性哀恸的群体有所不同。举例而言,在情绪史楚普作业(emotion Stroop task)中注2,当面对与悲恸或死亡相关的词汇时,复杂性悲恸者需要花比其他人更长的时间才能判断这些词汇的字体颜色。但若是中性词汇,他们的的反应速度则与对照组无异,显示他们对于情绪性或死亡相关词汇的注意力偏误较其他人强烈。

除了行为和认知功能表现上的特性,也有少数研究开始注意复杂性哀恸者的脑部功能。2016年的一项研究,比较了三组不同的参与者在进行情绪史楚普作业时的脑部反应有何不同。其中一组正经历复杂性哀恸,一组虽然也丧失亲友但是有正常的哀恸反应,还有一组是没有处在哀恸状态的对照组。结果显示,在进行情绪史楚普作业时,正常哀恸反应者的喙部前扣带回(rostral anterior cingulate cortex)较对照组的更为活化,但是复杂性哀恸这一组与对照组之间却没有出现这样的差别。或许复杂性哀恸者不像拥有正常哀恸反应的人一样,能够适当运用喙部前扣带回来进行情绪调节。

不过由于复杂性哀恸和临床上的其他诊断,像是忧郁症、焦虑症、或是创伤后压力症候群的症状有相似甚至是重叠之处注3,一直以来并没有被当作是一个独立的诊断,也因此相关研究的累积数量还不足够。但无论复杂性哀恸和忧郁症或其他疾患究竟是否完全迥异,都需要更多、更加严谨的研究,才能帮助我们了解它的本质,协助发展适当的治疗方式。


注释:
注1:《精神疾病诊断与统计手册》第5版DSM-V首度将复杂性哀恸,或是「持续性复杂哀恸疾患」(Persistent Complex Bereavement Disorder)列为一个需要详加研究的「候选疾患」。
注2:在这些实验的情绪史楚普作业中,参与者会看到一连串的词汇以不同的颜色呈现在萤幕上,而他们被要求必须要指认每个词汇的颜色。这些词汇有的和死亡或悲恸有关,像是「坟墓」、「葬礼」,有的则属中性词汇,像是「雨伞」、「机器」。
注3:愈来愈多证据指出,复杂性哀恸与忧郁症不同,虽然在症状上有相似之处,同一个患者也可能同时有复杂性哀恸和忧郁症,但不代表所有有复杂性哀恸的人就一定有忧郁症。另也有证据显示复杂性哀恸与创伤后压力症候群不同。
参考文献:
  1. Arizmendi, B., Kaszniak, AW, & O’Connor, M.-F. (2016). Disrupted prefrontal activity during emotion processing in complicated grief: An fMRI investigation. NeuroImage , 124 , 968–976. doi:10.1016/j .neuroimage.2015.09.054
  2. Inagaki, TK, Muscatell, KA, Moieni, M., Dutcher, JM, Jevtic, I., Irwin, MR, & Eisenberger, NI (2016). Yearning for connection? Loneliness is associated with increased ventral striatum activity to close others. Social Cognitive and Affective Neuroscience , 11 (7), 1096–1101. doi:10.1093/scan/nsv076
  3. Langenecker, SA, Leow, A., & Phan, KL (2017). Can’t Stop Remembering: Neural Decoding of Representations of the Deceased Predicts Subsequent Intrusive Thinking and Coping Strategies. Biological Psychiatry: Cognitive Neuroscience and Neuroimaging , 2 (5) , 384–385. doi:10.1016/j.bpsc.2017.05.003
  4. Maccallum, F., & Bryant, RA (2010). Attentional bias in complicated grief. Journal of Affective Disorders , 125(1), 316–322. doi:10.1016/j.jad.2010.01.070
  5. O’Connor, M.-F., & Arizmendi, BJ (2014). Neuropsychological Correlates of Complicated Grief in Older Spousally Bereaved Adults. The Journals of Gerontology: Series B , 69B (1), 12–18. doi:10.1093/ geronb/gbt025
  6. Schneck, N., Haufe, S., Tu, T., Bonanno, GA, Ochsner, KN, Sajda, P., & Mann, JJ (2017). Tracking Deceased-Related Thinking With Neural Pattern Decoding of a Cortical-Basal Ganglia Circuit. Biological Psychiatry: Cognitive Neuroscience and Neuroimaging , 2 (5), 421–429. doi:10.1016/j.bpsc.2017.02.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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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林雯菁英国伦敦学院大学(UCL)认知神经科学博士。研究人类行为的脑神经机制。喜欢在《Wen-Jing的科学文献报告》上与大家分享地球上最新的科学新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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