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刘百箎
1970年元月5日云南通海地震7.7级地震以后,周恩来总理非常重视,要求水电部对所有建设中的水电站的地震基本烈度进行复核。前文已对正在建设中的“以礼河水电站”协同云南水电设计院的同志们一同经行了地震烈度复核。另外还有一座正在建设的“西洱河水电站”也需要进行地震烈度复核。西洱河位于云南下关市(现在可能改为大理市了)是洱海的泄水通道,其西出洱海,流经下关、漾濞等地注入澜沧江支流漾濞江。河道全长23千米,落差达610米,具有极其丰富的实力资源,分四级开发,均为引水式电站。
哈尔滨来了个大专家
国家地震局哈尔滨工程力学所派胡聿贤先生来复核,昆明地球所张四昌和我陪同胡先生。当时我们就知道国家局派来了一个工程地震的大专家来了。后来才知道胡聿贤先生确实是个大专家,后来调到国家地震局地球物理研究所为中科院院士。胡先生1946年毕业于交通大学土木工程系,1952年获美国密歇根大学土木工程系硕士博士学位。1955年与钱学森等十几位忠于祖国的中青年学者同船回国。这是我们一个很好的学习机会。当时昆明地球所军管会正在离所几十公里的中科院动物研究所所在地的“花红洞”办一个长达八个月的“革命大联合学习班”。我一个人留在下马村应付“烈度门市部”的工作。为了这次烈度复核,所里专门把正在“花红洞”学习的张四昌抽出来与我共同陪同胡先生去下关。
胡先生给我们的第一印象是极其朴素,一身很旧蓝色的中山装,光脚丫子穿着一双很普通的咖啡色塑料凉鞋。拎一个极普通的手提包,个不高,但体力充沛,结实强壮,面色微黑,一副饱经风霜的样子,一看知道是经常跑野外的。看起来大约四十来岁。其实胡先生是1922年生的,一点也看不出来,这时实际上已接近50岁了。广东河源地震以来,我国
境内几乎所有破坏性地震现场都留有他的足迹。我们当时就知道,1970年云南通海7.7级地震以后,胡先生一直与工力所年轻人翻山越岭,考察通海地震的震害及原因。他们为了使“新的中国地震烈度表”更加定量化,提出“震害指数”的概念进行了细致的野外调查研究。他们工作做得很仔细,对于房屋的破坏是一间一间数过来的。这次来昆明也就是他考察通海地震不久,所以看起来总是黑黑的。
这次烈度复核所里好像派了一辆噶斯六九,我们由昆明经楚雄,两天赶到了下关。住在洗耳河电站的临时招待所内,这是一个极简陋的招待所。时值云南雨季,从招待所到工地,还要走一段路。下关是一个古老的城市,道路是石块铺就的,走在路上不滑,也不泥泞。胡先生的塑料凉鞋派上大用处,泡在水里也不怕。他走的很快,我和四昌常跑野外的年轻人都有点跟不上,颇有感慨,自愧不如。可见胡先生之精力旺盛。
影响西洱河梯级电站的主要因素是苍山山前断裂带,向北延伸,构成著名的巨大的滇西地震构造带,向东南延伸就是著名的红河断裂。1925年在这里曾发生过7级大地震,烈度达到9度,毁大理县城,震后大火烧了三天,县城被烧掉一半,现在看到的大理县城都是震后重建的。洗耳河电站一级电站距断裂约10多公里。一级电站的烈度可能达到了九度。该电站的基本烈度可以降低。再向西烈度可能再降低一点。究竟复核了多少度,我已记不清了。因为此前我们曾对这条地震构造带做过许多调查,所以地震和构造方面就没有再做重复复核调查。主要是胡先生唱工程地震的主角,我们也就是陪陪先生而已。
不愉快的小插曲
有一天,电站革委会请胡先生做一个关于电站工程地震的报告。我们冒雨前往工地,天气很冷,也没地方休息。此时,云南正处于文化大革命,到处打派仗,很混乱,工地上管理也很差。革委会的一个领导将我们安排在一个临时工棚内,让我们先休息。他再急匆匆地集合工程技术人员来听报告。工棚里有大约住二十来人的地铺,没有桌椅板凳。这可能是电站工程技术人员住的地方。差不多每人的床头地上都有一个简单的大电炉,所以这里比较暖和。我们很奇怪,不怕浪费电吗?革委会领导告诉我们,这里有一座准备施工前用电临时修的小电站,电用不完,又输不出去,大家就用电炉消耗电量。等候不多时,进来一个中年工程技术人员。他很惊讶:怎么有三个陌生人坐在他们的地铺上。他的警惕性很高,不问青红皂白,赶我们出去。可能是革委会没通知到他。我们也不好多做争辩。胡先生性子特别好,也没发脾气,我们也就不好发作了,走就走吧。我们在附近找到一家饭馆,坐了下来,在那里等,也不知道要告诉谁。那就让让革委会来慢慢找吧,完全是他们安排不周,让我们的大专家受委屈了。后来革委会的领导找来了,忙说:对不起,实在对不起,好不容易找到你们,是我们没安排好。
与胡先生下“瓜子围棋”
阴雨连绵,工余时间也没地方去,待在宿舍里又实在无聊。还好,不久前我在昆明刚刚跟韩源学围棋,此时兴趣不减,心血来潮。缠着胡先生说:胡先生咱们下围棋吧。胡先生说:什么都没有,怎么下?我说有办法。棋盘好办,找来一张方格纸,用钢笔画一张不就得了。棋子怎么办?我上大街小摊上买了一包黑瓜子、一包白瓜子,权当黑、白两子。其实胡先生下的很好,我也就刚刚知道一点点下棋的死、活等常识性问题。刚学围棋的人都知道,刚学会一点点的时候,瘾头最大。胡先生也是“杀臭棋以作乐”,同我对弈。其实不应当叫对弈,我哪里是胡先生的对手。我则是继续学习围棋罢了,下着玩呗。我用黑瓜子代替黑子,胡先生用白瓜子代替白子。开局了,“星位”、“小目”、“小飞”、“大飞”、“立二”、“拆三”等等。我常常被“叫吃”,吃死了就提起瓜子放在嘴里磕掉了。一边嗑瓜子,一遍走棋。总归是我磕的瓜子多,胡先生磕的很少。最后总是我输得一塌糊涂,但嗑的瓜子也最多。
第一次听说“盾构机”
听工地同志讲,电站是引水式电站。就是自河流坡降较陡的地段,利用坡度平缓的引水道引水,而与天然水道形成符合要求的水位差发电的电站。这种电站无需水库调节径流。河道全长23千米,落差达610米,完全符合条件,所以准备分四级,都是引水式电站。
引水式电站的建设,首先要在山底下掘一条引水隧道。以前我仅仅知道炸药掘进的人工方法。水电部为了修洗耳河电站,还专门从法国购买一个直径不大的掘进机。就是水平着掘进隧道。当时不知道叫“盾构机”。听描述,我们想象为一个平放的“大钻机”。但一直想不通,钻出的碎石怎样运输出来。但无论如何,这是个好办法。西洱河电站主体工程于1972年5月开工,由于受文革的干扰和影响,曾两度被迫停工。到1979年云南省电力局才完工。最近,电视上讲我国的“盾构机”由于受西方国家的垄断,到2002年开始自己研制“盾构机”,至2008年有了自己知识产权的更先进的“盾构机”,而且直径可达十几米,很受到鼓舞。可以说我国的工业制造业已经极其强大了,令人振奋。仅仅一个“盾构机”我国走了40多年的曲折历程,令人感慨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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